【顺懂】西山白雪

你们的留言特别可爱,我总是看的捂嘴笑。

这次也让我正经一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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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城市的泠冽是刺骨的,李懂第一次体会到“百泉冻皆咽,我吟寒更切”的真实性。

军事基地在偏远的山区,离这座城市有十几公里的路程。李懂不常去,大部分时间里,演习已经磨去他的精力,以至于在往后漫长的极限训练里,他都未曾想起一丝与之无关的事情。

训练接近尾声的时候,副队徐宏生日到了。李懂进入蛟龙以来,和队友度过了七年的时光。起初大家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,直到第三年,队长杨锐破天荒的说要给副队过生日,再后来,徐宏的生日就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蛟龙庆祝日,传统就这么延续下来了。

李懂终于坐着车进了城市,寒冬的空气里,带着冰凉的青草味,他伸出脑袋去看窗外的景色,只有大片绿色的菜地,和几座耸立的住宅房屋。



收到顾顺信息的时候,李懂正拿着一块巧克力蛋糕吃,奶油有些粘腻,却香甜。

他放下碟子去拿手机,指纹刷了两下都没出来,抖着手去擦裤缝,再试一下才解锁屏幕。

对方发来一张照片,是冰天雪地里纯白色的风景。顾顺穿着墨绿色的大棉袄,头发在空中飞舞。李懂觉得顾顺瘦了,瘦的棱角凌厉而分明,唯一不变的是明亮的眼睛,还有笑着才能看见的虎牙。

顾顺笑得开怀,李懂也随着照片不自觉的笑。他想起前段时间庄羽和他推荐的一款游戏,背着小背包出门旅行的蛙,寄回了明信片。顾顺像是那只小青蛙,绿绿的出现在照片里。

李懂想要按保存图片的时候,对方又发来长长的语音,是絮絮叨叨的生活近况。

顾顺在集训,罗星归队以后,顾顺被派去北方。密集残酷的训练,不比李懂好。他们分开两年多,久过李懂自以为能承受的时间。训练里的磨练和艰苦给李懂带去强大的煎熬,他靠着孟子的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”走过了两年。

可思念延绵不绝。

他和顾顺通过几回电话。一回是100个小时没有睡觉,电话打过去的时候,对方刚坚持了80个小时没有进食。

李懂对着电话笑起来,难过而自豪。

还有一回,李懂拨了电话,对方无人应答,直到晚上才回了电话,李懂又在负重接力。真正联系上,是第二天傍晚,那是经历坎坷又难以忘怀的一次。

另外两次是李懂生日的时候,顾顺掐着零点来的电话。漆黑宁静夜晚,由电话听筒传递出来的声音,厚实温暖又充满力量。顾顺在那头哼着生日快乐歌,颤颤抖抖。李懂嘲笑他五音不全,顾顺捂着嘴小声说,室友都睡着了。

后来顾顺躲到楼梯拐角处,夏日的夜晚,依旧是炎热的。蜕去军装,穿着一身睡衣的顾顺,显得愈发年轻俊朗。

他们回忆起在也门的战斗,明明兹事体大,却说的云淡风轻。

这是二十一世纪仍然在发生的事,在偌大的世界里,每分每秒都危机四伏。以前李懂不能体会,真正上了战场,才惊觉国家需要强大的力量。顾顺在战场上神色严肃的说:“慷慨赴死易,从容就义难。”

李懂对生向来敬畏,《百年孤独》里说:面对压迫,掠夺和孤单,我们的回答都是生活。战争从来都不能削弱希望战胜死亡的牢固优势,而他们就是苦难者的希望。



极限训练结束,整个队紧接着去了塞尔维亚。在几千万米的高空里,李懂睡不着觉,空调呼呼的从头顶掠过,他拉了拉绒毯。

去洗手间的时候,遇到了向空姐要热水的徐宏,对方晃着杯子说了一口流利的英语,李懂先喊了声副队。

“怎么没睡着?”徐宏问。

“可能是前夜里睡得太久了。副队怎么也没睡?”

徐宏抬手示意手里的杯子:“杨锐该吃药了。”

杨锐有些低烧,长时间的高强训练,还要心系全队,李懂心里理解,点点头说:“下了飞机没几天又要训练,让他好好休息吧。”

完了又说:“你也是,没了你们…”他想起队里常开玩笑地说杨锐徐宏是爸爸妈妈,“我们做孩子的,很惶恐啊。”

徐宏笑了下,说:“顾顺…”他停顿了下,拉长嗓音,像是宣告一件令人喜悦的事情一般,“他们队这次也参加演习,估计我们上飞机前就已经到了。”

李懂回忆起在机场收到的信息,天青色等烟雨,而我在等你。李懂当时还开玩笑的接了下一句歌词,炊烟袅袅升起,隔江千万里。

现在想来,还真是隔江千万里。

李懂关洗手间门前,徐宏问他如何看待军人间的爱情。

无所不能的徐副队,也会陷入困境,李懂有些心疼,勇敢决绝的心疼。他看了看细窄的门,觉得这种场景,挺不合时宜的,但还是想了想。

他说,我们总归先属于国家,然后再属于彼此。



顾顺自然不会在机场等他,下了飞机,刚有信号,信息一下子来势汹汹。李懂手机震个不停,他挑了几个认真回复平安到达,最后才点开顾顺的那一条。

又是一张照片,是两块三角形的水塔糕。

以前在一个队的时候,顾顺有次从老家带了些特产回来,大家分着吃,李懂就爱吃水塔糕。那种闪亮的表情,脸颊鼓鼓,嚼起来还会发出细微声响的模样,顾顺记了好多年都没忘掉。

他回了笑脸,说自己下飞机了,转身又替副队拿了一小袋行李。

徐宏和他走在最后,两个人拿着行李袋晃晃悠悠。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杨锐喊:“徐宏。”

李懂看一眼徐宏,后者虽然嘴上应了,倒也没立刻加快脚步,依旧慢慢悠悠。

“怎么不上去?”李懂问。

“肯定没事。”

感情奇妙,无论是多高尚的人,一旦与情爱沾上边,便成了俗人。李懂是,徐宏是。浴血奋战的战士,离了战场也要落入刀光剑影的生活里,军人守着纪律,心却无法操控。

好在他们从不因循守旧,也未曾固步自封,可在他们面前,确是沉重的高山。

他曾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顾顺,那是军人至高无上的信任,后来又把自己的心交给对方,那是男人埋藏心底的爱。他们在选择成为军人的那一刻,就注定了那份爱不寻常,李懂起先彷徨,后来坦然。

以前年轻的时候在学校读书,他心向艺术与文学,从乔纳森海特读到赫拉巴尔,艺术家心性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在那些年被释放的淋漓尽致。虚幻飘渺的摄影作品,大概是《过于喧嚣的孤独》最好的诠释。

后来入伍,八年光景,白驹过隙,厚重而焕发。他突然就懂了那句:“三十五年了,我置身在废纸堆里,这是我的love story。”

李懂也在自己的love story里找到爱情。

两种意义上的爱情。

他很难说孰轻孰重,但缺一不可。

他撞了撞徐宏的肩说:“快去看看吧,队长一会肯定又要喊你了。”

“他总要习惯一个人的。”徐宏幽幽的说。

“两个人,总比一个人来的好一些。”李懂笑起来。

徐宏沉默的看着李懂,而后自己也笑起来,加快了脚步走上去。



再见顾顺是训练场上,对方依旧嘴里嚼着什么,一如两年一般。

李懂以前以为那是口香糖,还私下教导过对方,态度要端正。真的到了亚丁湾,上了战场,顾顺扔了两颗给李懂,他才知道那是“可乐果”。

很多年后,顾顺被生活的琐碎淹没,束手无策的时候,李懂仍然透过那个挠耳抓腮的人看见多年前高大英俊的士兵。他也会站在一旁捂着嘴笑,然后大喊一声“别动”,扔过去一颗可乐糖说:“可乐果违法,给你吃颗糖吧。”



顾顺带着橙色的眼镜,依旧一脸痞气,却夹杂温情。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,伸手去握李懂的手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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